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圆明园虐[shā]案,惊现恐怖图片(全文看完大约需要8分钟)

编辑:来源网络 2022-04-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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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件名称:圆明园虐[shā]案

事发地点:圆明园黄花阵

记录时间:1919 年 8 月 17 日

前清的废园圆明园里,有个叫黄花阵的迷宫。立秋那天,天热得厉害,我和小宝、十三去圆明园避暑,夜里在黄花阵瞎逛。这是个半里多长的方形迷宫,阵里垣墙错杂层叠,四处倒塌颓败,狐狸老鼠乱窜,阴森得很。

没几分钟,我们就走散了。迷宫西北角忽然传出一声惨叫。我大叫小宝和十三,翻身上了墙,沿着墙头往中心亭子跑去。到了亭子里,小宝刚好沿着墙头过来。过了一会儿,十三才跑来,喘得厉害,说:「吓死我了,咋回事?」

我问小宝,你在西边,声音听起来离你不远,看见什么没?小宝说,一听见叫声,他就往墙上翻,见着个人影,晃几下没了。我们循着刚才的声音,往西北方向找去。一道破墙缺口的草丛里,躺了个人。打开手电一照,是个男的,光着身子,喉咙上豁开个大口子,汩汩冒着血。

小宝蹲下查看,骂了一声。这人死得惨烈,浑身青紫,脸上有被抽打的血印,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血,手指脚趾都被切断,下身也被割去了。我拿树枝扒拉几下,草丛里有把沾血的剃刀,上头还连着块皮。

小宝说,这人死前被拷打过。十三吓得不轻,躲我身后发抖。风一吹,我也哆嗦了几下,冷。

小宝上了墙头,四处走了几圈。他说,看见那影子时,隐隐听见有说话声,像女的。

十三歪头闻了闻,说:「有香味儿!」我皱起鼻子闻了一圈,是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味道,是女人身上那种香水味儿,只不过被血腥气盖住了,很难发觉。

这种地方,一个女人这么[shā]死一个男人,我首先想到的,是多了个新闻素材。这几天,上海《申报》新派了个驻京记者,正托我找线索。但看那死了的男人也算个壮汉,不像一个女人能[shā]得了的。

连夜去了西郊警署,录完口供,我们带巡警收了尸,天已经大亮。西郊的警察我不太熟,也没多问,我们就找辆车回城。

小宝说,这事交给警署就算了。我说不行,遇上了就得查,凶手从眼皮子底下溜走,最受不了。

回了西四,我打算补个觉,然后去找戴戴,打听打听女人的香水。正在做梦,小宝把我叫醒,说内廷护军的人来家里找。我困得厉害,问小宝:「怎么,宫里也死人了?」[1]

来的人是护军的白队长,他说宫里出了个飞贼,被护军抓到,那贼报了我的名字,「我一听,他说的不是金家老二吗?我马上把案子压下来了!」

我给白队长倒了杯茶,问他那贼叫什么。白队长说:「那小子让给你带个话——还记得吃小孩那案子吗?听得我稀里糊涂。您要不认识,我回去就办了他,绝不牵连金公子。」

我哭笑不得,没想到是这小子,我说,认识他,以前帮过我大忙。白队长挥挥手,起身要走,说这案子就算结了,让我中午去接人。我拉住他,说:「这事别让我哥知道,改天同和居,我请。」

圆明园的案子还得查,我就叫十三去找戴戴来,自己去了皇宫接乔四。乔四原在安定门外做贼,查食婴案时,帮了我大忙。

我从西华门把乔四接出来,领他去什刹海吃苏造肉,算是给他接风。乔四大热天还穿着件厚褂子,一坐下就敞开怀,吃得狼吞虎咽。吃了半晌,问我这是什么东西,那么香。

我说:「宫廷大菜,你都偷皇宫里去了,不得吃点宫里的菜?」

乔四咽下嘴里的小肠,说:「妈的,别提了,叫人给坑了。」

原来,乔四这几年兜兜转转瞎忙活,过不下去,就想到城里混。昨天下午,他在前门溜达,看见皇宫,就溜了进去。「娘的,那房子太多了,长得还都一样,搞得我晕头转向!瞎跑了半天,连个宫女都没瞅见。」

天擦黑时,他想往外走,迷路了,蹲墙头上琢磨半天也没找着方向。「有个人喊——上闩,打钱粮,灯火小心!然后,很多人都喊,跟唱戏一样!」

我说,那是宫门要关了,你不出来就得关在里头。乔四也不接话,扒拉几口肉,接着讲,「我沿着墙头就跑,一个什么大殿上,忽然一大群老鸹 [2] ,黑压压一片,呱呱叫,吓死我了!」

我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,说:「你丫说书呢,到底咋回事?」

乔四放下筷子,说:「我遇上了另一个飞贼。」

乔四在宫墙上蹲着的时候,一个黑衣人爬了上来,背着个大包。乔四问他,那人也不答话,劈头一掌拍过来,乔四一躲,摔下墙头,惊动了巡逻的。没跑几步,乔四就进了死胡同,被巡逻的摁住了,那人却溜掉了。

我笑他,还有比你溜得快的?

乔四一咧嘴,说自己只是不熟路,「那小子一拐弯就不见了,不是厉害,是认路。」

我问他,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没?乔四扯起脑后的辫子,说:「也留辫子,脑门倍儿亮,小眼睛,我可记住他了!」

我点了根飞马烟,又给他叫了碗苏造肉,琢磨着这事。这几年,不少没落旗人从皇宫里往外倒腾珠宝古董。或许,乔四是碰上从前在宫里待过的侍卫了。

我带乔四回到西四,介绍他和小宝认识。正坐院里喝茶,门口进来个巡警。乔四站起来就往屋里躲,说:「完了,又来抓我了!」

我迎出去,是西郊警署的巡警。那巡警拿了张口供,说圆明园里死的那人查出来了,姓刘,住安定门内方砖厂胡同,要我一起去趟刘家,做个见证人。我叫了几辆车,和乔四、小宝一起跟巡警出了门。

刘家挺气派,平民家庭,却住了个大院,院里收拾得很干净,还有个小花圃。我们进了堂屋,出来个女的,三十多岁,是刘家的媳妇。我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讲给她,她也不言语。

巡警说:「我们都查过了,你那男人,不只有一个姘头。」

女人也不反驳,垂头掉眼泪。我问巡警什么情况,巡警说,姓刘的经常不回家,住ji院,住烟馆,不是个安生人,「八成是窑子里惹上事儿了,看死的那模样,不是仇人能那么狠?」

女人听了,抬头说:「要说仇人,也不只窑子里的。」她指了指堂屋桌子中央供着的一幅画像,说:「老头子也有仇人。」

那幅画像画的是个干瘪的白胡子老头,留着前清的辫子头,光着脑门,眼窝深陷,眼神幽幽的。这老头是女人的公公,几年前失踪了,家里不知他死活,就当死人供起来。女人说,公公是前清的太监包办 [3] ,专给人净身,往宫里送太监,是把出了名的快刀,医术高明,过手的阉人很少死掉,人称一刀刘。

光绪年间,在北京城专门干这个营生的,只有两家,一个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家,另一个就是刘家。民国后,活儿少了,一刀刘就串通太监,往民间倒卖宫里的古董。两年前,宫里严查偷盗案,一刀刘被太监供出来,卷铺盖跑了,说是去直隶躲一阵,一走再没回来。他已经七十多岁,家里就当他死了。

巡警来了劲儿,追问偷来的宝贝哪去了。女人摇头,说只见老头往家拿钱,从没见过什么宝贝。

走前,我问巡警,姓刘的都常在哪些ji院逛,他给了我个茶室(二等ji院)名字,坐车回警署了。

我和小宝到了家,进屋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儿。戴戴坐在屋里,穿了一身学生装,没等我问,她递给我一个小瓶,说:「林文烟 [4] 牌儿的,和我用的一样。」

她已经知道了废园的案子,要我带她查案,「查女人的事,我最擅长。」

我递给她一支飞马烟,说:「先盖盖你这香味儿,头晕。」她没接,掏出自己的哈德门点上。

我把巡警说的茶室名字告诉戴戴,她哈哈笑,说:「这姓刘的挺会玩儿,这是个洋窑子 [5] ,在崇文门。」

小宝不愿去ji院,我换上西装,和戴戴去了崇文门。

进了茶室,跑厅的伙计上下打量戴戴,没见过女孩逛窑子。戴戴从我口袋掏了几个钱,丢给伙计,伙计哈下腰,就带我们进了花厅。在花厅坐下,邻桌有俩大个子俄国姑娘在陪客,花厅的戏台上还有个俄国姑娘在唱弹词。

我又给了戴戴俩大洋,让她找龟奴打听事。一个穿旗袍的金发姑娘走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,龟奴端上一个果盘,给我倒茶点烟,北京话说得很流利。右手边的桌上,坐着个穿长袍的男人,抹着油头,正吧唧着嘴嗑瓜子,跟一个梳着旗人发髻的俄国姑娘聊天。我向金发姑娘打听,那姑娘怎么打扮得跟皇宫的格格一样。金发问:「大爷也喜欢?我也可以换了妆去。」说着就要起身。我赶紧叫住她,说只是好奇。

金发女介绍,那长袍男人叫赖小辫,从前是宫里做事的,最爱姑娘扮成宫女格格,几乎天天泡在茶室。再一打听,他以前竟是个太监。

太监逛ji院,不是奇事,前清就有,奇的是还逛洋窑子。我问金发女,他不介意人家知道他是太监?

「赖爷可自豪呢,总给姑娘们讲宫里的事儿,说他见过七八个国家的女人,什么都懂。」

我仔细打量赖小辫,果真有太监样,四十多岁模样,嘴上没一点胡茬。我想起一刀刘的事,这姓赖的既然在宫里待过,可能知道点什么。我走过去,给他递上根烟,叫了声赖爷。赖小辫从椅子上下来,长嗨了一声,说,「别介,叫我赖小辫。」说完推了我递的烟,从怀里掏出个烟斗。

我没再寒暄,问他知道一刀刘吗?赖小辫又是一声长嗨,说:「真没想到这年头,还有人记得刘爷,那可是我赖小辫的救命恩人!」说完,拉我在他那桌坐下,讲起故事。

20 年前,赖小辫是个穷流氓,一心想去宫里做太监,求个安稳生计,无奈出不起医药费,净不了身。有个朋友给他出个主意:甩柜儿 [6] 。他拿着一堆破烂衣服,到西四大街一间当铺,要高价当掉。当铺伙计不肯,赖小辫丢下衣服,从腰里掏出把尖刀,褪下裤子,一刀割了自己下面,把血淋淋的阳具和刀子丢进当铺柜台,就地一躺晕了过去。醒来后,看见的人就是一刀刘,自己下面已经处理干净,血止住了,也不疼了。伤口恢复后,一刀刘送他进宫当了太监,一直做到两年前。

赖小辫站起来,在自己裤裆里比画:「不是刘爷医术高明,我就没命了。」

我听得一愣一愣的,夸他是条汉子。赖小辫哈哈大笑:「您可真会说话,我赖小辫虽然下面没了,但还真是条汉子,所谓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忍。」

我问他,一刀刘为啥失踪了。赖小辫说,那是因为一刀刘精明。从宫里倒卖宝贝,这事谁都干过,直到宣统皇帝发现宫里没钱了,才要查。没等查到一刀刘,他就撂挑子溜了,把弄来的宝贝都自己留下了。

戴戴回来了,叫我走,我说,得等会儿。戴戴看了眼赖小辫和俄国姑娘,说:「你真被勾上了?走!」拉我就出去。到茶室门口,戴戴说,别查了,跟这ji院没关系。这ji院里,全是俄国jinu,体味儿大,花露水遮不住,用的都是更浓的洋香水。

我跟戴戴讲了赖小辫的事,她听完,一巴掌拍我肩上,说:「知道了!」

我问知道什么了,她说:「老公 [7] 啊!用林文烟的,除了女人,还有宫里出来的太监。我在店里遇到过。」

净了身的太监,下面割深了,尿不净,身上常带一股尿骚味。女人用香水是让自己好闻,太监用香水是怕自己难闻。宫里出来的宝贝,个个价值连城,一刀刘和太监搅和这些事,很可能是得罪了人。

我让戴戴等等,回茶室跟赖小辫又聊了几句。他告诉我,想在北京城找做过太监的,得去澡堂子。太监身上那股骚味,不但要抹花露水,还得隔三岔五泡澡堂子。

前门王广福斜街有家叫一品香的澡堂子,盆塘宽敞,还有伙计给泡茶,常有太监去。第二天中午,我叫上小宝和乔四,准备去瞧瞧。戴戴非要跟着,我说你去能干嘛?她不愿意,认定了自己要做侦探,什么都要查。

到了一品香,我让戴戴去附近打听,这澡堂子什么来头。太监洗澡,不会泡大池塘,怕人笑话。我们进了澡堂子,先在盆塘冲了一通,裹了毛巾出来,泡了壶茶守着。乔四问我,怎么看出是太监。这事我也没经验,就告诉他,年纪大了还没胡子,声音像女的,大概就是太监。

坐了一会儿,乔四忽然跳起来,冲向迎面走来的一个矮子,喊道:「娘的,可逮到你了!」我和小宝还没弄明白,他已经揪住了那人。

那人挺壮实,被揪住了也不吭声,反手向后一扯,把乔四摔在了地上。小宝见乔四吃亏,也上去打。俩人都是练家子,一来一往过起了招儿。乔四爬起来,抄起床头的茶壶往矮子头上砸过去,矮子头也不回,扬起右手拍碎了茶壶,却让小宝捡了个漏儿,一拳捶在他胸口上,矮子「哎呀」叫了一声。这一叫,小宝停了手,往后跳一步,说别打了。我和乔四也愣住:矮个子声音细声细气,跟女的一样,再细看他模样,脸上白净净的,一点儿胡茬都没有。

矮子冲过来还要动手,忽然一个声音说:「玉贵,行了。」矮子停住,收起了拳头。

说话的是个清瘦老道,梳着发髻,留着长胡子,正站在床边穿衣服。那矮子走过去,帮老道穿上袍子,垂手站在一旁,很恭敬。

我连忙上前拱拱手,说:「误会误会,认错人,赔不是了。」老道一笑,捋了捋胡子,说:「哪里哪里,认错人常有,不要伤了和气。」

小宝走到那玉贵跟前,拱了拱手,弯下腰赔不是,玉贵也弯腰作揖,小宝却一伸手,朝他裤裆撩过去。玉贵抬腿就是一脚,扫在小宝腰上,踢倒了小宝。

老道大声喊一声「王玉贵」,那王玉贵停了手,瞪着小宝,没再说话。

我赶紧拉过小宝和乔四,穿上衣服出了澡堂。乔四这才说,王玉贵就是他在皇宫墙头上遇见的飞贼。我问他确定吗?他使劲点头,「太确定了,打过我的人怎么会记错?」

我问小宝,摸到什么了?小宝大笑:「啥也没有,阉过的。」

乔四说:「娘的,怪不得他那么熟悉皇宫,可太监怎么还会功夫?」

小宝说:「不但会功夫,还挺厉害,八卦掌 [8] 。」

戴戴确实有点用,查到了一品香的老板,就是那老道,叫邢国森。这澡堂子常有太监来往,邢老道跟他们关系不错,常给他们看相算卦。

晚上,我把白队长约到了同和居,他是山东人,爱吃家乡菜。我问他,前天闹飞贼,宫里丢什么东西没,白队长说,没丢什么东西,但也算丢了点,「皇帝知道了这事儿,也没再让查。」

我问丢了什么,白队长笑起来,说:「案子的事儿本来不能说,但金公子问也没关系。」他放下筷子说,这贼偷了一布袋太监的宝贝。

我愣了一下,马上反应过来:「你说是太监的阳具?」

「可不是吗!这事笑死我们了,那天宫里查半天,啥也没少,唯独一个升柜被砸开,少了 33 个太监的宝贝。」

我说:「要是这贼就是个太监,他就没偷错东西。」白队长纳闷,我便说了王玉贵的事。

「那就真有问题了!丢的太监宝贝,全是建福宫的太监,这事八成和前年的纵火案有关。」

两年前,建福宫的一伙太监,往宫外盗卖古董,为了应付皇帝盘点仓库,一把火烧了几间宫殿。事发后,皇帝把一大批太监赶出宫,不但收缴了所有钱财,自个儿那根宝贝也没让带出去。

我问他,宫外的团伙抓了吗?白队长说,抓是抓了,但跑了不少。

吃完饭,我让白队长连夜带我去了警察厅,查查当年驱逐出宫的太监名单。名单上有上百人,三个我认识的:王玉贵、赖小辫、邢国森。没想到,那邢老道竟也是个太监。

我和戴戴又去了趟崇文门,到茶室找赖小辫,他正忙着和两个俄国姑娘喝酒。我问他:「王玉贵、邢国森这俩人,你认识吧?他们可能害了一刀刘的儿子。」

赖小辫推开姑娘,坐过来,问怎么回事,我把两件案子简单讲了一下。赖小辫拿起桌上的酒壶,猛灌了一口,「我 × 这邢国森,可真是中了邪,为了个宝贝连人都[shā]!」

我夺下他手里的酒壶,说:「先别急,还没确定跟他们有关呢。」赖小辫伸手夺回酒壶,又灌了一口,说绝对是他们干的。

太监净了身,宝贝都会装在宝贝盒子里,存在宫中。每个宝贝盒子上都有一个名字和编号,一人对应一个。记录所有太监编号的清单,保管在太监包办或总管手里,太监本人并不知道。不管哪个太监,想要拿回宝贝,一是得出得起赎金,二是得知道自己的宝贝编号。从庚子年(1900 年),宫里就不再进新太监,管理编号清单的总管也早死了。唯一能帮上邢国森和王玉贵的,只有当年给他们净身的包办——一刀刘。前清二百多年来,太监包办就靠宝贝清单讹太监的赎金,一刀刘当年就是出了名的财迷。

戴戴嗑着瓜子,听得入迷,问赖小辫:「哎,你们那玩意儿到底咋割的?再说,放这么多年,不坏?」

赖小辫招招手,让俄国姑娘泡了壶茶,给戴戴讲起一刀刘阉人的故事——这家伙真该去天桥混。赖小辫嘿嘿一笑,问:「你真想听?」戴戴使劲点头。

一个男人净身前,先要检查身体,确定没毛病,然后好吃好喝养上十天,但要少喝水。养好了身子,送进净房,躺好,把手脚绑起来。房梁上吊下根细绳,绑住阳具,吊起来。开刀前,一刀刘会把一个煮鸡蛋塞那人嘴里,说里头有药,止疼。一刀刘有把月牙儿刀,锋利无比。下刀前,他拿起刀先比画比画,问:「真想好了?」躺着的人一说话,鸡蛋滑进食道,就憋晕了。要是不把人弄晕过去,挣扎起来,就可能会喷血喷死。等人晕了之后,一刀刘手起刀落,割下宝贝,撒上一把香灰,用麦秸秆插进尿道里,敷上药,就算完事。

「刘爷那手艺,快,还没看清,就过去了。过十天拔了麦秸秆,就能尿。半个月就能下地,没事儿人一样!」

戴戴问:「就完了?人也没啥变化?」

「那肯定有,开刀不出一两天,掉胡子,声音也变。你听我这嗓音。」赖小辫咿咿呀呀叫了两声,跟唱戏一样。

至于保存,是用油炸——宝贝洗净,香油炸透,沥干油后,用黄色油绸子包起来,沾上「八宝散」[9] 。

戴戴终于忍不住,捂着嘴巴干呕。我赶紧给她倒杯茶,说:「行了,咱得办正事,找那邢老道去。」

她喝了口水,又问赖小辫:「人家都急着找宝贝,你的呢?」

赖小辫站起身,嘿嘿笑,抬腿抖抖绸缎凉裤,说:「人能指望那东西活?我现在过得舒坦,还想它干吗?再说,找回来又怎样?又不能接上!」他又拿起酒壶放嘴里砸吧,「邢国森那些人才是活受罪,为了根油炸鸡块 [10] ,连人都[shā],他能心里舒坦?」

赖小辫打了个酒嗝,说:「我得办正事去了。」搂起俄国姑娘就进了房间。

第二天,赖小辫又帮了个大忙,打听到了邢国森的住处,在西郊的立马关帝庙 [11] 。这座庙里,一直住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太监,两年前被赶出的那批太监,大多都在庙里。邢国森的真正身份,是庙里的管事儿,开澡堂子是为了维持庙里营生。

赖小辫找了个当年一起被赶出宫的太监,打听到一件事,邢国森不只想找到自己的宝贝,还想拿回庙里所有太监的宝贝。几个月前,邢国森就去刘家找过那份清单,但一刀刘的儿子开出了天价,就算邢国森卖掉澡堂子,也买不起那么多人的宝贝编号。

这回说起邢国森,赖小辫感慨起来:「除了我这样没心没肺的,没有哪个太监不稀罕自己的宝贝,能拿回来,干什么都行。要不怎么叫宝贝呢?」他说,有些没钱的太监,宁愿租人家一个摆摆样子,也不想残缺着入土,实在没办法,做个陶瓷的也行 [12] 。

乔四说:「这邢老道还挺仗义!」

我说,人是该仗义点儿,但得看为什么事仗义,和为仗义做了什么事。

中元节那天晚上,下起了雨。我和小宝、乔四去了立马关帝庙。庙里一片漆黑,乔四翻墙进庙开了门,放我俩进去。我们溜进正殿,里头供了个关公坐像,二爷捋着胡子读《春秋》,两边立着周仓和关平,后面是个屏风。乔四让我们藏在屏风后头,他去庙里偷东西。

摸到屏风后头,小宝撞上个东西,手电一照,这里竟是个太监净身台,跟赖小辫讲的一模一样——梁上吊根绳,桌上两把月牙儿刀,旁边放着个红漆柜子,里头空着,有一大片干掉的血迹。

乔四有点哆嗦,说:「咱走吧,这地方有点瘆得慌。」

我看了看净身台,说不行,这里头有大事。

待了两根烟的工夫,院里有人跑过,一个接一个,地上的积水踩得啪啪响。远远地,半空亮起一团光,是座塔。有人提着气风灯往上走,灯光摇晃着,一层层绕向塔顶。

过几分钟,外面没声了,我们溜出正殿,往那座塔跟去。木塔高三层,年久失修,楼梯踩上去咔嚓咔嚓响,还好雨下得紧,动静不大。上了顶楼,是一间宽敞的经堂,我们趴在窗户上往里看。经堂里坐了一圈老头,有三四十个。有光头穿僧衣的,有留辫子的,还有穿着前清朝服的——全没胡子。为首的人是邢国森,也撕了假胡子,像个老太太。他旁边站着王玉贵,手里拎着个铁箱子。中间的长桌上,放着一大堆黄布包着的盒子,应该就是王玉贵从宫里偷来的宝贝。

王玉贵拎起铁箱子,放在桌上。邢国森朝着虚空拱了拱手,说:「咱们伺候人的,只求一个好下场。这箱子里就是当年的宝贝清单,今天咱们对着单子找,挨个挑回自己的宝贝。」他的声音竟变得很尖利,跟上回完全不同。

围坐的老太监们炸了锅,有人摇头大笑,有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,嘈杂一片。邢国森敲了敲铁箱子,老太监们安静下来,听他继续说。他从一刀刘儿子那里拷问出清单的下落,找了几天才拿到,但清单上记的,也只有当年由一刀刘净身的宝贝编号。

「不是一刀刘净的身,就在咱自己弄来的宝贝里挑一个。」他叹了口气,「委屈了你们,但有个人家的,也比没有强。我只能做到这儿了。」

王玉贵又拎出个包袱,摊在桌上打开,里头又一堆黄布包裹的宝贝——这就是他们自己弄来的宝贝,有些还渗着血。

王玉贵拿起把锤子,要砸那铁箱子上的锁头。这时,对面闪起道火光,随后是砰的一声,王玉贵应声倒地,身上被穿透了个血窟窿。老太监尖叫起来,散成一片,纷纷往楼下跑。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从门里闪出来,手里举着把老式鸟铳 [13] 。

邢国森大叫一声:「一刀刘!」老头嘿嘿一笑,盯着邢国森看,两眼黑洞洞的。邢国森指了指地上的王玉贵,说:「[shā]你儿子的已经死了,一命抵一命。」

一刀刘丢下鸟铳,从腰里摸出把月牙儿刀,指着邢国森说:「你的阳具找着了,我儿子没了全尸!」

邢国森笑了,拍拍那铁箱子,说:「你讹了我们半辈子,生个儿子比你还贪,把这清单藏得严严实实,死到临头才肯说,不是活该吗?」说完,他指了指桌上,继续说:「你儿子的东西就在里头,自己拿吧。」

一刀刘大吼一声,朝邢国森扑过去,却扑通一声栽到地上。邢国森袖子里藏了把手枪,他走上前,对着一刀刘的裤裆又补了一枪。一阵哀号,一刀刘缩成一团,在地上打滚。邢国森用枪托砸开铁箱子,里头是本黄纸簿子。他伸手去拿,一股硫黄烟冒起来,那簿子轰地一下烧起来,瞬间化成了灰。

邢国森傻在那儿,愣了一会儿,扑倒在桌上,抱住那团纸灰,哇哇地叫。地上的一刀刘还没断气,哈哈大笑,嘴里呛出血泡:「别想着找自己那根了……」邢国森从桌上爬起,照着一刀刘的脸开了一枪。

乔四捏了我一把,小声说:「娘的,这公公手太狠了。」

小宝问我怎么办,我捂住他嘴巴,说等等看。

经堂里一片死寂,塔下传来一片嘈杂,小宝挪到楼梯口一看,叫出了声:「妈的,这姓刘的放了火上来的!」

我走到栏杆往下看,一阵阵火油燃烧的气味冲上来,木塔的底下两层已经呼呼地烧起来,雨水浇上去,冒出青黑的浓烟。

邢国森看到了我们三人,却没什么反应。他在桌边坐下,把几十个黄布包拢在面前,咧嘴哭了起来。

乔四和小宝四下里转,没找到下去的地方。火已经烧到了顶楼,脚下的木板缝滚烫。

乔四说:「别愣着了,跳吧。」

我往下看了看说,你俩可能没事,我肯定摔死。小宝拉住我,说我背你跳。

乔四不让:「你那功夫打架可以,干这个,还得看我的。」弯腰就把我背了起来。我趴在他背上,回头看了一眼经堂,邢国森还死死坐在那,盯着一桌子宝贝。地板上蹿起的火苗,已经卷到了他身上。

乔四腾地跳到栏杆上,我搂紧他的脖子,一闭眼,到了地上。乔四放下我,坐在地上。我夸他说,你丫轻功就是好。他躺地上一动不动,我蹲下拉他,他啊啊直叫,我一摸,脚脖子折了。小宝也跳了下来,我俩扶起乔四,抬他到房檐下歇着。

雨越下越大,火却越烧越旺,木塔成了一根巨大的火把,把天空照得通亮。

乔四说:「你们看,像不像根大宝贝?」

金木的笔记中,这次事件之后,又记录了一次和赖小辫的见面。

赖小辫给太爷爷讲了一些太监的事。清朝末年,很多太监被驱逐出宫,大部分太监都流落到了民间,穷困潦倒,在寺庙或道观求生,还有些人回了老家,不知死活。

不管是邢国森还是赖小辫,都是囤了钱财的大太监,极少。但是,俩人却走向了不同方向。邢国森和那些老太监,把那根象征当宝贝;一刀刘父子,是把骗钱的营生当宝贝;只有赖小辫,把自己当宝贝。

赖小辫对金木说,自己打小就是流氓,生性放荡。不过,也曾在庙里待过一阵,他记得有个和尚念过一段经给他听,他没怎么听懂,但却牢牢记住了几句。

金木问他是什么,他说: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

笔记中,金木没怎么解释这句话,只写了当时戴戴的反应。

戴戴说:这意思太简单了,你怎么看从前,就决定了你以后怎么过。要是我总想着从前当jinu的事,那就去死好了。

戴戴可能并没理解《金刚经》里那句话,但她说的却没错。因为,执念能[shā]人。

要换作周庸,他就会说:既往不恋,未来不迎,活在当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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